2023年7月27日 星期四

〈花草樹木的氣味記憶〉

張曉風的屏東老家     細節   細節的力量:朱宥勳

  ( 108年學測)    簡媜夏之絕句

    我一面吸吮咀嚼那金色的甘芳,一面流下淚來。我家,因父親的關係,

    自民國42年至民國104年擁有一棟宿舍,我們在其間生活成長。然後,父

    母相繼棄世,我們必須還屋。把這棟曾在狂風驟雨之夜與我們相依為命的房

    舍繳交回國防部。而這芒果,就是我跑到屏東故宅─那棟不再屬於我的故宅

    ──中去摘來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這是故宅院子裡西邊那棵樹上的。從前,母親身體安祥(祥,應為「詳」)

    時,芒果季節我們若未回家,她常會打包寄來臺北。「臺北沒芒果賣了嗎?

    你就不能省點心嗎?」父親咕咕噥噥,然而母親還是照寄。

        今朝晨涼中,趁我齒牙猶健,鼻舌尚敏,我來啖我昔日故園中的果實,

    來重溫我猶暖的對雙親的感念。(改寫自張曉風〈這些芒果,是偷來的嗎?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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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余既為此志,後五年,吾妻來歸,時至軒中,從余問古事,或憑几學書。

    吾妻歸寧,述諸小妹語曰:「聞姊家有閤子,且何謂閤子也?」其後六年,

    吾妻死,室壞不修。其後二年,余久臥病無聊,乃使人復葺南閤子,其制稍

    異於前。然自後余多在外,不常居。

        庭有枇杷樹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蓋矣。               (歸有光〈項脊軒志〉) 

下列有關甲、乙二文中「故居」的敘述,最適當的是:

(A)二文皆是作者離鄉多年後,偶爾回故居暫住的憶往之作

(B)二文皆透過作者與親人昔日在故居中的對話,表達對親人已逝的傷懷

(C)甲文的「重返故居」顯示思親之切,乙文的「室壞不修」暗示作者尚未

   走出喪妻之痛

(D)甲文直接指出作者與家人曾同住故居62年,乙文則以「五年」、「六年」

   揭示作者與妻曾同住故居11

 

答案:(C)

詳解:(A)二文都未明確指出返鄉、回故居暫住  (B)甲文的對話,非作者與

      親人間的對話,屬於作者父母親之間的對話  (D)甲文「在其間生活

      成長」,不等於作者與家人同住故居的年數,期間她可能外出求學數

      年。那62年中只表示她與家人曾擁有那一棟宿舍。乙文中的「五年」

      指的是作者寫作〈項脊軒志〉後的五年,不能算是他與妻同住的年數。

 

「樹」在甲、乙二文中的意義,最適當的解說是:

(A)甲文的芒果樹象徵父母安康

(B)乙文的枇杷樹象徵思念長存

(C)二文作者皆於親人亡故後「植樹」紀念

(D)二文皆透過「樹在人去」領悟生死有命 

答案:(B)

詳解:由()文「父母相繼棄世」推知:(A)「芒果樹象徵父母安康」不正確

      (C)二文作者都沒有在親人亡故後「植樹」紀念  (D)二文皆透過「樹

      在人去」表達對親人的思念,與「領悟生死」無關。

項脊軒志(明代歸有光)
項脊軒,是過去的南閣樓。屋裏只有一丈見方,可以容納一個人居住。這座百年老屋,(屋頂牆上的)泥土從上邊漏下來,積聚的流水一直往下流淌;我每次動書桌,環視四周沒有可以安置桌案的地方。屋子又朝北,不能被陽光照到,白天過了中午(屋內)就已昏暗。我稍稍修理了一下,使它不從上面漏土漏雨。在前面開了四扇窗子,在院子四周砌上圍牆,用來擋住南面射來的日光,日光反射照耀,室內才明亮起來。我在庭院裏隨意地種上蘭花、桂樹、竹子等草木,往日的欄杆,也增加了新的光彩。家中的(這裏不翻譯成”借來的”)書擺滿了書架,我仰頭高聲吟誦詩歌,有時又靜靜地獨自端坐,自然界的萬物皆有聲音;庭院、臺階前靜悄悄的,小鳥不時飛下來啄食,人走到它跟前也不離開。農曆十五的夜晚,明月高懸,照亮半截牆壁,桂樹的影子交雜錯落,微風吹過影子搖動,可愛極了。

然而我住在這裏,有許多值得高興的事,也有許多值得悲傷的事。在這以前,庭院南北相通成爲一體。等到伯父叔父們分了家,在室內外設置了許多小門,牆壁到處都是。分家後,狗把原住同一庭院的人當作陌生人,客人得越過廚房去吃飯,雞在廳堂裏棲息。庭院中開始是籬笆隔開,然後又砌成了牆,一共變了兩次。家中有個老婆婆,曾經在這裏居住過。這個老婆婆,是我死去的祖母的婢女,給兩代人餵過奶,先母對她很好。房子的西邊和內室相連,先母曾經常來。老婆婆常常對我說:”這個地方,你母親曾經站在這兒。”老婆婆又說:”你姐姐在我懷中,呱呱地哭泣;你母親用手指敲着房門說:‘孩子是冷呢,還是想吃東西呢?’我隔着門一一回答……”話還沒有說完,我就哭起來,老婆婆也流下了眼淚。我從十五歲起就在軒內讀書,有一天,祖母來看我,說:”我的孩子,好久沒有見到你的身影了,爲什麼整天默默地呆在這裏,真像個女孩子呀?”等到離開時,用手關上門,自言自語地說:”我們家讀書人很久沒有得到功名了,(我)孩子的成功,就指日可待了啊!”不一會,拿着一個象笏過來,說:”這是我祖父太常公宣德年間拿着去朝見皇帝用的,以後你一定會用到它!”瞻仰回顧舊日遺物,就像在昨天一樣,真讓人忍不住放聲大哭。


項脊軒的東邊曾經是廚房,人們到那裏去,必須從軒前經過。我關着窗子住在裏面,時間長了,能夠根據腳步聲辨別是誰。項脊軒一共遭過四次火災,能夠不被焚燬,大概是有神靈在保護着吧。


項脊生說:巴蜀地方有個名叫清的寡婦,她繼承了丈夫留下的硃砂礦,採礦獲利爲天下第一,後來秦始皇築”女懷清檯”紀念她。劉備與曹操爭奪天下,諸葛亮出身隴中由務農出而建立勳業。當這兩個人還待在不爲人所知的偏僻角落時,世人又怎麼能知道他們呢?我今天居住在這破舊的小屋裏,卻自得其樂,以爲有奇景異致。如果有知道我這種境遇的人,恐怕會把我看作目光短淺的井底之蛙吧!


我作了這篇文章之後,過了五年,我的妻子嫁到我家來,她時常來到軒中,向我問一些舊時的事情,有時伏在桌旁學寫字。我妻子回孃家探親,回來轉述她的小妹妹們的話說:”聽說姐姐家有個小閣樓,那麼,什麼叫小閣樓呢?”這以後六年,我的妻子去世,項脊軒破敗沒有整修。又過了兩年,我很長時間生病臥牀沒有什麼(精神上的)寄託,就派人再次修繕南閣子,格局跟過去稍有不同。然而這之後我多在外邊,不常住在這裏。


庭院中有一株枇杷樹,是我妻子去世那年她親手種植的,如今已經高高挺立着,枝葉繁茂像傘一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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琦君-下雨天真好

今天一清早,掀開簾子看看,玻璃窗上已撒滿了水珠,啊,真好,又是個下雨天。

雨下了十天、半月、甚至一個月,屋子裡掛滿萬國旗似的溼衣服,牆壁地板都冒著溼氣,我也不抱怨,好像雨天總是把我帶到另一個處所,離這紛紛擾擾的世界很遠很遠。在那兒,我又可以重享歡樂的童年,回到魂牽夢縈1的好地方。那些有趣的好時光啊,我要用雨珠的鍊子把它串起來,繞在手腕上。

那時在浙江永嘉老家,我才六歲,睡在母親暖和的手臂彎裡。天亮了,聽到瓦背上嘩嘩的雨聲,我就放了心。因為下雨天長工2不下田,母親不用老早起來做飯,可以在熱被窩裡多躺會兒。我捨不得再睡,也不讓母親睡,吵著要她講故事。母親閉著眼睛,給我講雨天的故事。在熹微3的晨光中,我望著母親的臉,她的額角方方正正,眉毛細細長長,眼睛瞇成一條線。我的啟蒙4老師說菩薩慈眉善目,母親的長相一定就跟菩薩一樣。

雨下得越來越大。母親一起床,我也跟著起來,顧不得吃早飯,就套上叔叔的舊皮靴,頂著雨在院子裡玩。陰溝裡水滿了,白繡球花瓣飄落在爛泥地和水溝裡。我把阿榮伯5給我雕的小木船漂在水溝裡,中間坐著母親給我縫的大紅「布姑娘6」。繡球花瓣繞著小木船打轉,一起向前流。我跟著小木船在爛泥地裡踩水,吱嗒吱嗒7地響。

天下雨,長工們不下田,都蹲在大穀倉後面彈豆子玩。我把小花貓抱在懷裡,自己再坐在阿榮伯懷裡,等著阿榮伯把一粒粒又香又脆的炒豆子剝了殼送到我嘴裡。豆子吃夠了再吃芝麻糖,嘴巴乾了吃柑子,肚子鼓得跟蜜蜂似的。下雨天真好,有吃有玩,長工們個個疼我,家裡人多,我就不寂寞了。

五月黃梅天8,到處黏答答的,母親走進走出地抱怨,父親卻端著宜興茶壺,坐在廊下賞雨。院子裡各種花木,經雨一淋,新綠的枝子頑皮地張開翅膀,托著嬌豔的花朵,父親用旱煙管點著它們告訴我,這是丁香花,那是一丈紅。大理花與劍蘭搶著開,木犀花散布著淡淡的幽香。牆邊那株高大的玉蘭花開了滿樹,下雨天謝得快,我得趕緊爬上去採,採了滿籃子送左右鄰居。玉蘭樹葉上的水珠都是香的,灑了我滿頭滿身。

唱鼓兒詞9的總在下雨天從我家後門摸索進來,坐在廚房的長凳上,唱一段「鄭元和學丐10」。母親一邊做飯,一邊聽,淚水掛滿了臉頰,拉起青布圍裙擦一下,又連忙盛一大碗滿滿的白米飯,請瞎子先生吃,再給他一大包的米。晚上就讓他在大廳裡唱,請左鄰右舍都來聽。寬敞的大廳正中央燃起了亮晃晃11的煤氣燈,發出嘶嘶的聲音。煤氣燈一亮,我就有做喜事的感覺,心裡說不出地開心。雨嘩嘩地越下越大,瞎子先生的鼓咚咚咚咚地也敲得越起勁。母親和五叔婆聽了眼圈兒都哭得紅紅的,我就只顧吃炒米糕、花生糖。父親卻悄悄地溜進書房作他的「唐詩12」去了。

八、九月颱風季節,雨水最多。那時沒有氣象報告預測天氣好壞,全靠有經驗的長工和母親看天色。雲腳長了毛,向西北飛奔,就知道颱風要來了。走廊下堆積如山的穀子,幾天不晒就要發霉,穀子發霉就是一粒粒綠色的麴13。母親叫我和小幫工把麴一粒粒揀出來,不然就會越來越多。這工作真好玩,所以我盼望天一直不要晴起來。麴會越來越多,我就可以天天滾在穀子裡揀麴,多高興哪!

如果我一直不長大,就可以永遠沉浸在雨的歡樂中。然而誰能不長大呢?到杭州念中學了,下雨天,我有一股淒涼寂寞之感,因為我想念遠在故鄉的母親。下雨天,我格外想她。因為在幼年時,只有雨天裡,我就有更多的時間纏著她,雨給我一份靠近母親的感覺。

杭州的西子湖14,風雨陰晴,風光不同,然而我總喜歡在雨中徘徊湖畔。有一次,我凝望著碧藍如玉的湖面,低斜的梅花,卻聽得放鶴亭15中響起了悠揚笛聲。「明亮陽光下的西湖,宜於高歌;而煙雨迷濛中的西湖,宜於吹笛。」我幽幽16地說。於是笛聲又起,與瀟瀟雨聲相和。

二十年了,那笛聲低沉而遙遠,然而我仍能依稀聽見,在雨中……